文桐几步抢进了寝殿内,看李知珉已缩进了被内,露出的苍白侧脸上汗涔涔的,下颔绷紧,眼睛紧闭,身子不住颤抖,文桐眼圈发红:“皇上您怎么样了?”
李知珉闭着眼睛,觉出那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一阵一阵的酸疼,咬着牙忍道:“没什么,旧伤罢了,想来要下雨了,取那公孙先生做的那蛇毒驱风丸来给我吃一丸。”
文桐道:“公孙先生嘱咐过,这药伤肝肾,七日才能吃一粒,还是以平日里多歇息,慢慢养过来为好,您前儿才吃过一粒,皇上,您要爱惜龙体啊。”
李知珉道:“还有几个等着批的折子,明儿大朝会,得批回去,你且先拿来给吃了再说。”
文桐擦着眼泪,还是去拿了一盒药丸过来,取了一枚给李知珉就水服下,又过了一会儿,果然看李知珉眉头舒展开来,想来是药力散开了,困意涌上来,李知珉还是含糊道:“我睡一盏茶的时间,到时了叫我起来。”话才说完,人便已沉沉睡去。
文桐看着御榻旁台上的满满的折子,心一横,却是咬了咬牙,吩咐小内侍们看好了皇上,自己往甘露殿去了。
侍疾
“旧伤发作?”赵朴真看着七斤和观音奴都睡下了,自己也正梳洗过要睡下,听到文桐来,便起身披衣出来。
文桐眼圈鼻头都通红的:“这几年,哪一日不是在马上过的,旁人只看着他东征西战,收复两京,建下不世功业,哪里知道那都是什么换来的!风里来雨里去,带着兵急行军,长途奔袭,掩杀夷狄,那都是靠着命抢来的时间,逼退的蛮人!本来当年打突厥那会,身子中了毒,就一直不大好,后来细细养了几年,好多了,结果这几年,不是在打仗,就是在行军,不然就是在没日没夜的和人议事,批折子,去年知道太后的事,立刻就吐了血,身上旧伤多得不得了,公孙先生这几年一直劝他好生将息身子,哪里有过一日安宁的日子,今晚又是旧伤发作,服了药,睡了,却又要说等一盏茶后还要起来批几个要紧折子,娘娘,蜡烛哪里经得起两头烧,这人也不是铁打的啊!奴才想着,唯有娘娘倒还劝得皇上听得一两句,因此大着胆子过来请娘娘去服侍皇上,保重龙体……”
文桐和赵朴真当年都是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下人,情分上本就不比寻常人,赵朴真虽然心中知道皇上未必真多么看重自己,不过是看在孩子面上,给她几分薄面罢了,还是看不得文桐跪下求她的样子,起了身换了衣服,果然跟着他到了贞观殿。
李知珉是乏得厉害了,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三更天,待到他忽然醒过来,惊觉已睡了太久,眼看就要早朝了,正要大怒叱责跟班的内侍,却晃眼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御榻边,拿了支笔在垂头写着纸笺。他曾经十分熟悉这个背影,然而如今却恍然如梦,鹅蛋脸上曾经有过的微带憨样的双下巴已经完全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秀丽小巧的下颔,光洁白皙的皮肤,以及低下头去,脖子后背露出的几个微小而清晰的脊椎凸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