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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5节

事情就是这么奇妙,那一年徐渭作为李春芳的门客,看到归有光的文章,一时忘了赴诸大授的约,最后,却是因为得了李春芳的赏识,留在内阁。

一个殿试考了三百多名的三甲进士,稍微富庶一些的县城知县都轮不上他,他却在短短几年干到了内阁,最神奇的是,被高拱、赵贞吉、李春芳三个水火不容的阁老同时举荐。

徐渭盛赞他是当代欧阳修,不是没有道理。

“参见太子殿下!”

朱翊钧转过身来,归有光俯身要拜,却被他一把搀起:“先生免礼。”

他又举起手中文章:“这篇《项脊轩志》是先生所作。”

归有光应道:“是臣早年所作,正要寄给好友。”

“写得真好。”朱翊钧却把文章叠起来,竟是递给了身后的冯保,“你再写一份寄给朋友吧,这份我想带回去再读一读。”

归有光受宠若惊,又要谢恩,朱翊钧却摆了摆手,说起正事:“我要寻一封嘉靖二十七年的诏书,马先生说存在西小房,先生帮我找找。”

说话间,他余光一扫,捕捉到外面院子有个熟悉的女身影——张居正回来了。

“先生找到之后,让我的伴读誊抄一份。”话音刚落,他已经大步走出了西小房。

“张先生!”

张居正平日总是一脸严肃,尤其在宫里,今日却有些不同,见了朱翊钧,竟是上前一步,轻声在他耳边道:“殿下来得正好。”

“噢!”朱翊钧眨眨眼,“哪里好?”

张居正神秘一笑:“殿下爱热闹,今日正巧有热闹看。”

“什么热闹?”

“一会儿就知道了。”

有人通知张居正,……

有人通知张居正,会揖马上开始,请他过去。

张居正对朱翊钧说道:“殿下请。”

朱翊钧惊讶道:“我也去吗?”

张居正笑道:“殿下也该对内阁有所了解。”

所谓会揖,就是每月初一、十五,六科给事中、都察院御史到内阁拜见各位大学士,以汇报工作的名义,让各位阁老了解近来朝中的舆论风向。

不过今天的会揖还有一个特别安排——今年的新科进士在各部的观证期结束,已经分派到各地上任,留在京城的,年轻的给事中和御史今日第一次拜见阁臣。

朱翊钧和张居正一起进去的时候,几位阁老已经陆续到齐了,朱翊钧打眼儿一扫,还差一个人没到。

朱翊钧有预感,张居正跟他说的热闹,很有可能和这个没到的人有关。

屋子里人多,除了内阁几位大学士,还有六科给事中、都察院御史,众人相互寒暄,年轻的官员忽略李春芳这个名义上的首辅,首先拜会高拱这个实际上的首辅。

就算刚踏入仕途,这些大臣也个个都是人精,谁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,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。

朱翊钧走在张居正的身后,进去之后,就闪身站到了一根柱子后面,尽量不引人注意。大家回过头来的时候,只看到张居正,却没人留意他。

“人到齐了,那咱们就开始吧。”

说话的是高拱,他一开口,全场都安静了下来,颇有些“这里由我做主”的气势,其他人都得靠边站。

朱翊钧躲在柱子后面,视线穿过人群,看向最前方。李春芳、赵贞吉一言不发,表面看着喜怒不形于色,眼中却流露出“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”的憋屈。

几位阁老落座,最边上那把椅子却空了出来,有人在窃窃私语:“殷阁老今日怎么没到?”

话音刚落,门外传来脚步声,朱翊钧转过头,那人从外面走进来,正是殷士儋。

他是个山东大汉,人高马大,往那儿一站,跟个门板似的,把光线挡了一大半。

殷士儋走进来的那一刻,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场,带着杀气。

朱翊钧缩在柱子后面,兴奋到了极点,他有预感,张居正先前说的有热闹看,就和殷士儋有关。

高拱看向殷士儋,颇有些不满:“殷阁老进内阁时间也不短了,一月两次的会揖怎么还能迟到?”

殷士儋没理他,而是看向旁边一名言官,冷声道:“听说你一篇弹章就能让皇上罢免我,可有此事?”“……”

朱翊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那言官名叫陆树德,嘉靖四十四年进士,那一科主考官正是高拱,所以此人是高拱的学生。

陆树德看出来殷阁老今日来者不善,却没想到对方的矛头首先指向自己。

这话陆树德确实说过,可那是为了讨好高拱,私底下说的,却不知为何,这么快就传到了正主的耳朵里。

殷士儋冷笑一声:“你的兄长,吏部右侍郎陆树声品行端方,为人正直,不肯依附他人,而称病请辞,你又何必上赶着给人当枪使。”

这话说得太难听了,明摆着讥讽陆树德依附高拱,没有他兄长的骨气。

陆树德恼羞成怒,正要反驳他,却不曾想,高拱突然拍案而起。

“来了!来了!热闹要来了!”柱子后面的朱翊钧激动不已,从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,等着围观两位阁老当众掐架。

指着殷士儋吼道:“太不像话了,你身为内阁辅臣,怎可信口开河,老夫何时要别人依附于我?”

殷士儋露出讥笑:“我说他不肯依附严嵩,你却自己对号入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