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完，他把纸折好，压在桌角那盏常年不挪动的台灯底下，又转身走进厨房，取出一瓶新开的维生素，放在她每天喝水的玻璃杯旁边。

简单收拾好行李，他走到大门，最后回头一次望了望这栋屋子。

那些她挑的家具、她不肯让人擦的窗台摆件、她不常用却舍不得换掉的老式落地灯，全都在阳光里沉默着，目送他离开。

管家已经等在门口了。司机将行李箱放进车尾箱时，发出一声响，他偏头看了一眼，抬手做了个轻些的手势。

临上车前，他脚步停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没有多留。

她选择把自己切到一个真空的地方。

所以他不逼她，也不问她要什么结果。

他只是感激她愿意陪自己走到路的尽头，然后把出口让给她。

尊重她的选择。

给她自由。

哪怕那是把他，从她的世界里彻底剥离出去的自由。

铁栅在他身后缓缓闭上。

而此时卧室里，沉纪雯翻了个身，眉心微蹙了一下，缓慢睁开眼，眼神还停留在昨晚的雾里。

身侧的位置是空的，被子冷了半边。

她坐起身，披衣下床时，才注意到床头柜上少了一样东西。

他那副无框眼镜不见了。

她愣了几秒，忽然转身冲出房间。

屋里安静得可怕。

走廊没有他，餐厅没有他，书房门虚掩着，桌面整齐如常。她怔怔走过去，看见灯下压着一张纸，纸上是他熟悉的字迹。

「姐姐：

我出城一个月。

厨房那瓶维生素是新的，记得按时吃。

文件别动，我回来收。

你有选择的权利，我也尊重这个世界没有我的版本。」

沉纪雯站在书桌前，握着那张纸，一动不动。

他没有解释，没有劝，甚至没有多一句情绪，只留下一纸叮嘱，把离别包裹在这几行字下。

她喉咙发紧，呼吸滞了一瞬，终于低下头，将那张纸缓缓按入胸前。

良久，她走回餐厅，坐下吃早餐，每一口都吃得很慢很慢。

一个月，很短。

短到她根本来不及忘记。

一个月，也很长。

长到他若真的不回来，也没有人能强求他回来。

但她知道他会。

因为那句文件我回来收，写得太冷静，也太笃定。

她昨晚给出了答案。

而他爱得太清醒，所以懂得放她自由。

午后沉纪雯出门去学校，恰巧阳光大得刺眼。

她走出门时，顺手拿起了那瓶维生素。

像以前他催她时那样，倒出一粒，仰头吞了下去。

没有人看见她动作背后藏着的情绪。

也没有人知道，她其实已经在原地，把自己掏空了一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