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想到自己先前注视无名画良久,也差点陷了进去,且看到穿着浅金丝线纱裙,配上师父脸蛋的那人,洛施愈发担忧。
“人是找不到了,”洛施习惯性的踢了一脚最前的石子,心想:“如今只能找到脱身的办法。”
待她从画中脱身,去寻钱卫也不迟。
脚步一深一浅,洛施缓缓走过石子路,这些年来,这条小路她走了少说也有上千遍,偷懒不练功时、单纯闲暇时、被恨铁不成钢的师父责骂时,她总爱蹿过这条开辟的小路,往藏书阁跑。
她想起来,在下山前,她最后一次沿着这条路,是因为师父将她从藏书阁拎了出来,耳提面命的叫她收心。
洛施没能听进去,师徒俩再一次争执不下,洛姚见她如此倔,单手合拢手中折扇,点着她的脑袋,当真气狠了,“这些年,你待在这山上心就没定过,分明一心想要往山下跑,根本没将我的栽培放在眼里!”
洛施那时候早就没了离开青梧山的心思,但她在气头上,又被如此冤枉,更是不服气,“您不也没把我当做徒弟!”
“你说什么?”洛姚愣了愣,抵在她头上的折扇仿佛也一块蔫儿了。
“我说的有问题吗?”洛施冷笑,“我这双眼睛像谁,师父究竟在想谁,您老人家不是一清二楚吗?”
她是怎么下山的,洛施有点记不清了,但她始终记得,师父听到她的话后,那张意气风发的笑脸,在一瞬间变为灰败。
现在想来,她对师父所说的“天命”赌气而不遵从,不是看不上他的手段,而是一直以来,有着对身份的介意。
他教她读书习武、练功炼血、送她玉箫和布包,是要她能用上这双眼睛。而偶尔透过这双眼睛看见的,不会是她。
洛施于是想要挣脱那个身份:一个温养着能看见鬼的双眼的替代品。
不知不觉,她已经走过了小路的尽头,洛施将双手放在藏书阁上了锁的大门上。她记得,师父将她拎出去后,的确是落了锁的。
原来如此嘛……就连画中世界都停留在她离去的那日。
所以她突如其来的感伤不是无缘无故,而是有人暗中操作呢。
洛施勾起了唇角,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可那又怎样?替代品又如何?师父对我的温情或许不是真的,多年的养育之恩却万万做不得假。”
她有过怨,但绝不会转为恨。
门上的石锁似乎有所松动,但洛施推动大门的双手被牢牢禁锢着,她连抬眼的动作都显得艰难。
“施儿?”是师父的声音。
一片寂静中,洛施愣怔片刻,循着声音想要向后看。
神奇的是,她手上的禁锢在这个时候消失,洛施得以转身。
洛姚惯常爱穿红衣,那是一种嚣张肆意的颜色,可洛施觉得他分明是古板又爱较真。此刻,那张俊秀的脸庞洋着笑意,没有被她逼急了而绷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