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鸢想说自己不冷的,即使没有去圣寨前,有内劲护体,只是寻常的冷日也奈何不了她。
但她还是接受了嬷嬷的好意。
她脑海中有点乱,由着嬷嬷拉着她进入净室洗漱,热水在净室内氤氲着雾气,她被热水泡得脸颊染上些许绯红,四周婢女被惊艳得片刻凝住呼吸,她身上本是有很多伤痕的,甚至脸上也有微不可查的划痕。
在虎牙岭,和戚十堰一战中,她浑身伤痕地回来,彼时,胥衍忱还背地中命人把房间中的铜镜都撤下去过。
她见过那具身体,疤痕遍布,再是细腻白皙的肌肤也变得丑陋不堪。
但经过圣寨一行,养生蛊和小圣蛊治好了她的伤,连身上和脸上的伤痕也一并抹去,四周雾气有些盛,十鸢有点看不清周围的人,她坐在温水中,没人看得见,她手指一点点扣住了浴桶。
十鸢好像脑海中思绪很乱,又好像脑海中一片空白。
她想起,她其实也不算第一次嫁人了。
不论前世今生,她第一次嫁的人其实都戚十堰,或许不该说是嫁,而是纳。
一顶轿子抬入戚府,从长安风尘仆仆地被送到幽州城,自然不会有这些流程,她没有父母,三书六礼都不需要,戚十堰替许晚辞恪守本身,连踏入她院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。
纳妾,纳妾,作为被陆家送去戚府的侍妾,现如今的妾通买卖,她甚至不需要什么文书。
被嬷嬷牵出浴桶时,十鸢很是安静乖巧,她从未经历过这一幕,对婚宴流程也一点不知,只能听着嬷嬷的指挥,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她不再去想戚十堰,而是想起胥衍忱。
他是什么时候下了这个决定?在这个梧州城,不是长安城,不是衢州城,也不是燕云城,而是她们都不熟悉的地方。
他们都清楚,梧州城只是她们暂时落脚之地罢了。
十鸢坐在铜镜前,嬷嬷正要替她梳妆时,房门陡然被人推开,有人踏了进来,十鸢转头一看,倏然,她鼻头有些发酸,她堪堪地埋下头。
晴娘显然梳妆了一番,她穿上新衣裳,不似曾经在春琼楼时那么花枝招展,而是规整熨帖,她见惯了世面,也高位许久,也自有一番气质,她来得行色匆匆,喘了口粗气,在见到小姑娘低下头,有什么从脸上滑落的时候。
晴娘蓦然沉默,有些许情绪汹涌上来,她和嬷嬷换了个位置,像是没好气道:
“想要和我分道扬镳的人是你,最后觉得委屈的还是你。”
付清前往西北帮顾婉余救人一事,晴娘怎么可能不知道?
顾婉余和付清从未有过联系,能说动付清擅自行动的也只有一人。
晴娘站在十鸢身后替她梳发,铜镜中映出二人身影,眼前一幕仿佛和十年前重合,那时,晴娘刚将小姑娘带回来,她狼狈也凌乱,发丝缠结在一起,晴娘一点点地替她梳透,晴娘陡然沉默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