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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忽然，那双眼焕出最后的光彩，手也牢牢抓着叶星辞的手，指甲抠进肉里，声嘶力竭：“我想回家，送我回江南！”

&esp;&esp;“我答应你！”叶星辞哭喊，终于发出了声音。

&esp;&esp;郑昆松了手，气息弱而急促。在一次哀叹般的吐息后，不再呼吸。军医赶来时，他的血已经流干了，年轻的双眼涣散，映着南方的一片云。

&esp;&esp;“别走，别走啊……苍天啊……”叶星辞抱着朋友的尸首，摧心剖肝地恸哭。对方的血爬上他跪地的双膝，一片冰冷。

&esp;&esp;凛风将哭声送出很远，于是将士们都来旁观，像一丛丛杂草似的围过来。他们想，原来，这个初露头角的叶小五也不是一直运气好。

&esp;&esp;叶星辞抽噎得难以呼吸，最后晕了过去。

&esp;&esp;梦里，他回到东宫，和众人一起捉迷藏。可是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郑昆。这个少言随和，总是作为背景，默默支持着他的伙伴。

&esp;&esp;第271章 狂言灼心

&esp;&esp;叶星辞在梦中想起，郑昆死在了一场与己无关的战争中，哭着醒来。

&esp;&esp;他窝在舒适的被褥里，随着车轮辘辘声颠簸。想起来了，他在马车上，大军正驱赶战俘往沙雅城去，与楚献忠交涉。

&esp;&esp;战后这几天，他大半时间都在昏睡、做梦。与此同时，喀留军溃逃的残部被另一部分朝廷兵马包抄围堵，尽数歼灭。

&esp;&esp;楚翊的脸悬在眼前，笑眼如同澄澈的湖水，嵌在春山般清逸的眉宇之间。

&esp;&esp;叶星辞讶异，揉了揉眼，问他何时来的。

&esp;&esp;“半个时辰前刚到。你睡得太沉，都不知有人偷偷上车吧？”楚翊黯然，“一得胜，杨老将军就派人告诉我了，还说了……郑昆的事。我担心你，所以来迎一迎。”

&esp;&esp;叶星辞紧紧裹住被子，人也被悲伤包裹。他没再哭，但哀戚从他眼里流出来，泪似的淌了一脸。

&esp;&esp;“都说大将压后阵，你又冲在前面了。”楚翊轻轻责怪。

&esp;&esp;“没错！”叶星辞双眼失神，无意识地摇头，“我不该冲，我不该离开顺都，也不该从军……我只顾出风头，却把朋友都置于险地！我老实待在王府多好，吃喝不愁的，何必总惦记着梦想？梦想，哈，那是老天爷给人投的毒药！不是毒死自己，就是毒死别人！”

&esp;&esp;他发癔症似的胡言乱语。

&esp;&esp;楚翊一语未发，紧紧抱了过去。这小子无需安慰，会自己走出来的。

&esp;&esp;翌日破晓，抵达沙雅城时，叶星辞不再胡言，变得寡言。

&esp;&esp;于章远、宋卓和司贤沉浸在哀伤中，但没责怪他一句。不知是楚翊特意叮嘱过，还是他们确实不怪自己。

&esp;&esp;可是，不能因为别人不怪他，就感到轻松。他是郑昆的上司，他要送郑昆回家，再当面对其父母说明经过。

&esp;&esp;世事的常态便是无常，他必须接受这一点，然后担起责任。

&esp;&esp;坐困孤城的楚献忠再度归顺，开城献降。或许，他可以改名为楚二献忠了。

&esp;&esp;朝廷的兵马就地造桥，架设在护城河。大军进驻城池，叶星辞也随楚翊进城谈判。街道萧索，户户门窗紧闭。某扇窗缝闪过孩童天真好奇的脸，又被父母飞速拽走。

&esp;&esp;楚献忠以一副好客的姿态，自称为弟，将楚翊引入王府大殿，请上主位。

&esp;&esp;楚翊静静品完一盏茶，才冰冷而优雅地开口，对跪在殿下的楚献忠提出止戈的条件：

&esp;&esp;“一，如期纳贡。二，收缩边界，将本王圈定的几处草场划入鹰嘴关管辖。三，填平护城河。四，兵马削减至一万，七成战马上交朝廷。五，近两万青壮年战俘，全送到中原，分散于各地务农造桥开路，几年后陆续送还喀留。六，患病的小郡主带回鹰嘴关医治，然后送到顺都抚养。她的母亲和兄弟可以相随，兄弟就作为质子。”

&esp;&esp;听到最后，楚献忠身子一颤，猛然抬头，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。

&esp;&esp;叶星辞冷冷斜睨他，没空同情他父女分离，兀自想着死去的朋友。

&esp;&esp;“没有商量的余地。”楚翊冰刃似的目光戳着楚献忠，“你不舍得女儿，却派兵假扮马匪，掳走别人的女儿，关在军营奸淫。这笔帐还没算呢！”

&esp;&esp;楚献忠叹了口气，深深垂下头，驼着背，一瞬苍老了十岁。沉默片刻，颓丧道：“罪臣全都接受，叩谢王爷开恩。”

&esp;&esp;楚翊厉声质问，为何反叛。

&esp;&esp;“我的亲信，在南齐接到线报，说朝廷削减了西北的军需，不再严防我了。”楚献忠缓缓说道，“我结合观察，发现确实如此。我见九爷年轻仁善，就想趁机搏一搏，扩张地盘。不过，齐人让我拖过冬天，拖得越久越好……”

&esp;&esp;楚翊让楚献忠把那亲信叫来，逼问对方，给情报的人什么样。

&esp;&esp;那亲信说没见着，当时对方遮着脸，但声音非常悦耳，眉目如画，像含着江南烟雨。举手投足贵气非凡，应是贵胄。

&esp;&esp;那人的话极具煽动性，但凡换个人，都不会那么有说服力。他为喀留规划了许多举措，包括竭力开凿护城河，还当场设计图纸。

&esp;&esp;不过，楚献忠没按对方的意思来拖延，而是从护城河里找到灵感，又在草原挖河道，悍然与朝廷决战。

&esp;&esp;果然是太子！

&esp;&esp;叶星辞五味杂陈，绷紧了浑身的肌肉。好在，楚献忠已经垮了，再挑唆也没用了。

&esp;&esp;他看见楚翊淡淡扫来一眼，目光中没有怀疑，倒尽是温柔的宽慰，像说：这次争端虽是齐人挑唆，但你万万别自责。

&esp;&esp;叶星辞垂眸，眼眶发酸。亏欠感中，朋友的临终之言掠过耳边——别辜负了大齐的社稷。他合眼叹息，泪水渗透睫毛。

&esp;&esp;谈到后来，楚献忠提出，将守寡的妹妹嫁给楚翊做侧妃。虽然她年近四十，但风姿绰约，还能生养，是喀留一等一的美人，等会儿让王爷见见。

&esp;&esp;还没等楚献忠说完，楚翊一口否决，急得像在救火。

&esp;&esp;一旁的杨老将军也不满道：“少来高攀！九爷年轻俊杰，怎能娶个四十岁的老寡妇！”

&esp;&esp;“不，问题不在于寡妇，也不在于年纪……”楚翊尴尬地摆摆手，看一眼震惊的王妃，不想再谈。

&esp;&esp;之后，他屏退了楚献忠，借这地方举行军议。

&esp;&esp;详细了解战况和战损，研讨如何将战俘带回鹰嘴关，并保证途中不闹事。这两万青壮劳力很宝贵，能为大昌增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