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没人知道，圣人是否是察觉帝尊仪仗临水，才特地启门一见。

&esp;&esp;可若称这隔水的一望是相见，却又显得太蜻蜓点水。

&esp;&esp;数百年前的决裂师徒，若是当真为了相见团圆，哪有在中秋佳节，明明近在咫尺，却将万千情绪付之于这样潦草而匆忙的一眼？

&esp;&esp;待到谢衍回到别院，屏退左右，一切皆静下来。

&esp;&esp;自殷无极走后，谢衍不喜身侧有人随侍，连风飘凌都不得居住在天问阁，只得白日来去。他身侧也无书童，无剑侍，孑然一人活在烟水之上。

&esp;&esp;虽然风雅清净，就是冷。异常的冷。

&esp;&esp;皎月别院如其名，便是整个飞云阁内最适合观月的地方。

&esp;&esp;谢衍在廊下闲坐。似乎是因为一人独处，他沐浴更衣后盘膝坐在蒲团上，不束儒冠，长长墨发垂腰，身侧空无，显得格外孤冷。

&esp;&esp;他不以灵力护体时，皎然的清辉与夜间的寒露，共同凝于廊下玉像的身上。他却一动不动，好似断情绝欲的仙人，误堕凡尘人间。

&esp;&esp;但若他当真是无情的仙人，傍晚，他便不会启门观鹭。虽然身边白鹭飘飞，好似并无他意，但他目之所及处，又何尝离开过烟水之外投来的一眼。

&esp;&esp;什么在噬咬他的内心。

&esp;&esp;“……真是在给我出难题。”谢衍的膝上摊着一卷完成大半的画，正是此间盛景，水边明月。可他迟疑良久，天穹处却是空白。

&esp;&esp;他迟迟绘不出圆月，哪怕只是抬笔一蹴而就的事情。毕竟，在此情此景之下，自己一人赏月未免也太惨了点。

&esp;&esp;纤白的手指拂过，他略略低眉，无奈叹息，“月有阴晴圆缺……”

&esp;&esp;黑瓦屋檐上，似乎有些窸窣响动。不多时，一片瓦落到地上，摔了粉碎。

&esp;&esp;谢衍赫然抬眼。

&esp;&esp;“谢云霁，你怎么不说，但愿人长久呢？”房檐上传来一个声音。

&esp;&esp;紧接着，那人无声无息的脚步声也不加掩饰，反倒踩着瓦片，咯吱咯吱的响。“不对，此时共婵娟的人，并非千里之遥，而是从一水之隔，到楼上檐下。”

&esp;&esp;殷无极一撩衣袍，随意坐在房顶上，浑然不顾自己这身华美的帝袍有多繁琐，反倒像是刻意穿来，环佩叮当的声音比瓦片坠下悦耳的多。

&esp;&esp;“……帝尊怎么来了？”谢衍的声音显然带着些压抑，“不是定了明日之约？”

&esp;&esp;“怎么，本座是不速之客？圣人觉得唐突？”坐在檐边的年轻帝君笑道。

&esp;&esp;他的锦衣华服皆是垂下屋檐，月光透过玄色帝袍，勾勒出一层银边，他声音矜持，“虽然明日亦能得见圣人当面，但没有规定，今日本座不能拜访圣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