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对灵秋道:“你好好养伤,此事我自有计较。”言罢,带着仙门众人转身离去。
“师姐放心吧,神尊和……我们绝不会让苍生,更不会让你出事的。”何向晚扶着灵秋,飞快地眨了眨眼睛,请求道:“师姐,我可以去见一见兄长吗?”
灵秋这才回过神,对她点了点头。
她带何向晚去祭拜了何向风。仙门的人留在北方帮助受伤的百姓,重建摧毁的城池和街道。
妖魔两族的人自觉地绕着他们走,受伤的百姓甚至因为畏惧神尊的威名。强行忍耐着痛苦,闭门不出。
三族之间的误会实在太深,纵然真相大白,南北之间百年形成的裂痕依旧存在,无法弥补。
仙门的人再留下去只会徒增障碍,局势暂时缓解后,他们便跟着徐悟匆匆回到了南方。
灵秋返回魔域,去见云靖时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,挡住身上的伤。
无论徐悟怎么想,她都已经决定自己修炼妖火。这时候,她仍对自己的天赋抱有一丝希望,思索着用最短的时间练出这足以焚灭世间万物的烈火。
只是此事一定要瞒着云靖,不能让他担心。
谁能想到,当年在太霄辰宫,云靖瞒着她修炼这噬骨灼心的法术,百年之后的魔域,又轮到她瞒着云靖。
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巧合之处。
灵秋走入殿中,却没见到云靖的身影。
她心中一动,打开耳后的千里同音咒,慌忙寻他,一转身却看见他向着自己飞跑而来。
眨眼间,她落入他温暖的怀抱。
“我好想你。”
云靖像小狗一样将脸埋在她颈侧蹭了又蹭,不知餍足。
灵秋紧紧拥住他,将温热的眼泪全都蹭到他的衣领上,由着他抱起自己,走到床边,坐下与她接吻。
今生今世灵秋从没打过这样狼狈的一场仗,轻柔的吻绵密地落下,她很想埋进他的怀中大哭一场。可她害怕,鬼弃的威胁还没解除,她好不容易与云靖重逢,她真的好怕再一次失去他。
战场上,生死之际爆发出的勇气在爱人的怀中化成了泡沫。
任凭世间风雨如何飘摇,她只希望死而复生的阿靖拥有本该属于他自己的,安稳的一生,任何可能伤害到他,让他担忧的事都不要发生。
哪怕是三界倾覆,哪怕是她自己。
灵秋强咽下喉中的酸涩,心里已经在盘算接下来如何应对云靖的询问。
她回来的日子比先前承诺的晚了三日,这三日间更是擅作主张掐断了千里同音咒的感应。阿靖一定因此惴惴不安了许久。灵秋看着云靖发青的眼窝,心想他肯定会仔细盘问这几日发生了什么。
她有千万个可以代替真相的理由,明明已经打好腹稿,却迟迟等不来云靖的询问。
难道是因为他失去记忆,变得不如从前那般在意她了吗?
千万种失忆可能产生的后果里,灵秋早就想过这种可能,每每想到,纵然是她也忍不住感到心痛。
她一直等着云靖来问自己过去三日究竟发生了什么,一整天待时间里几乎坐立不安,可是直到晚上,拥抱、亲吻,他在她耳边说尽了情人的絮语,说了无数次、无数句“我爱你”,从始至终,半个字也没提。
这一夜,风雨飘摇,神魂交融之际,悬在床角的铃铛晃个不停。云靖抱着她,几乎要将自己揉进她的骨血。
灵秋终于察觉到不对劲。
身侧少年在从未有过的疯狂索取中沉沉睡去,她小心翼翼下床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,捞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袍。
伴随一声脆响,带有太霄辰宫印记的玉牌从云靖的衣物中滑落至她掌心。
徐悟那句“自有打算”回荡在耳边。
灵秋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牌,望向床塌之上,熟睡的少年,脑中嗡的一声,几乎快要脱力。
修炼妖火何其残忍!太霄辰宫怎能再一次将这痛苦加诸于她的阿靖身上!?
灵秋强行压抑着颤抖的手,于浓稠的黑暗之中点燃一盏烛火。
原本这无边的黑暗是为了在云靖面前掩盖她身上的伤痕,却不想在欺瞒他的同时也欺瞒了她自己。
微弱的烛光下,她掀开云靖的衣袖,遮挡之下,他的皮肤依然白皙而细腻,丝毫没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。
灵秋感到可疑的同时,松了一口气。
或许还没来得及……
她这样想着,望着手中的玉牌,恨不能立即杀上太霄辰宫揪着徐悟的衣领一字一句问个清楚。
徐悟会告诉她吗?
两人明明血脉相连,今日之前却是不折不扣的死敌。她与徐悟本就不亲近,更指望不上从他口中得到真相。
灵秋想到何向晚,那日她安慰她的话转折生硬,分明有所隐瞒。
她回望一眼榻上的人,没有犹豫,转身走出寝殿。
何向晚决心为兄长守灵,并没有跟随太霄辰宫众人离开北方。灵秋找到她,百般劝说,终于哄得她将太霄辰宫的计划和盘托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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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引用:“人间别久不成悲” 宋·姜夔《鹧鸪天·元夕有所梦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