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倾听的动作真是太美了,宁静而又安详,带着一丝痴迷,太阳光从天边洒落,她脸上的汗毛都清晰可见,极柔和的光泽泛起,肉色嫣红,是健康的颜色,她除了看不见外,绝对是一名绝色佳人。
但有了这个缺憾,她就是一个最可悲的姑娘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从她的一句话中周宇就看出她的爱美之心,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花儿的颜色,问的第二个问题是“漂亮吗?”有一份美丽的追求,但偏偏缺少一双欣赏的眼睛,老天爷何其残忍?
这份残忍延续了两百年,是没有办法去改变的,但周宇觉得自己应该为她做一件事,就是帮她洗一回衣服,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,但小事折射出他的心境。
姑娘脸上的柔和也带着三分温存,她从来没有见过能看见的人,现在她知道这个人正在她身边,她从来没有见过花儿的颜色,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,但现在她知道,她所处的世界是一个美丽的世界,花儿五颜六色,漂亮极了,从来没有陌生人来帮她洗衣服,但现在这个男人正在这么做,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拒绝他,是因为她真的想看这个能看见的人是如何洗衣服的吗?不,她看不见,不管他洗衣服是如何一种洗法,她都不会知道,她不愿意拒绝他的一番好意,而且,她也想和他多在一起坐坐,她还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。
“你从哪里来的?”这也许是正式询问的开始。
周宇说:“偶尔进入!”
姑娘说:“能跟我说说……你们看到的东西吗?”
周宇笑了:“当然,我眼前有一个巨大的山谷,两边全是花朵,将整座山谷都映得一片嫣红,一条溪水流过,溪水中也有粉红的花朵……”手一伸,一根花枝削断,飘向他的手心,他手一抬,花枝送到姑娘手中:“来,就是这花。”
姑娘激动地接过,深深闻了一口:“真香!……还有呢?”
“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,坐在石头上就像是一个仙女!”周宇声音很愉快。
“一个美丽的姑娘?”姑娘惊讶地说:“在哪?”她没有听到有姐妹的声音,莫非有人偷偷听她与他的对话?
周宇笑了:“这个姑娘手持一枝鲜花,真是美丽极了。”
姑娘脸腾地红了:“你说的是……是……”
“自然是你!”周宇轻声说:“老天爷虽然混帐,剥夺了你们看世界的眼睛,但给了你们最美丽的安身之处,也给了你最漂亮的容颜,凡事有得必有失,也就不要再在意了。”
姑娘痴了,这样轻柔的语气,这样温和的神情,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尖轻轻颤抖,她美丽吗?这美丽重要吗?在一片黑暗之中,美丽有谁能看到?山谷之中的民族没有人提美丽两个字眼,因为这一切都与他们没有关系。但现在他说了,她的黑暗世界中,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彩虹掠过……
平静的生活方式
最后一件衣服洗完,周宇站起:“要我送你回家吗?”前面的那个破茅屋离这河边大约三十米远,她眼睛不方便,这几十米的距离或许一样是一个考验,这当然只是他的想法。
姑娘略微犹豫了一下才说:“谢谢你……到家里坐坐吧。”
姑娘在前,周宇提着木桶在后,两人缓缓而行,姑娘脸上神色平静,但心跳加剧,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,十多年来,还从来没有过样的感觉,好激动,好奇妙,好想他跟着来,但他真的来了,她心中又有一点点害怕,在山谷中,很少有串门的人,大家没事的时候都只在自己熟悉的圈子中走动,他们眼睛不方便,熟悉的圈子也就房屋周围几百丈而已,山谷很大,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说法,没有人能亲眼见,山谷中有一千三百多户,也是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统计完成的,没有人知道所有住户的准确情况,在这闭塞的山谷之中,他们的眼睛有了问题,就导致了更严重的闭塞,哪怕在他们的族人之中,他们一样都是孤独的。
这样的生活姑娘过了十七年,她以为自己也要像山谷中的其他姐妹一样,到了十八岁,由父亲引一个男人过来,再让男人拉着自己的手到另一个地方,在一两年的时间内熟悉新家的地形,也在一两年的时间内生下儿女,从此在那个小圈子中过一辈子,但现在不一样了,她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人,他能告诉她山谷有多大、山谷有多美,也告诉她山谷里她闻了十七个季节的花儿是红的还是黄的,还告诉她:她很漂亮!
五颜六色的花朵是什么样的?姑娘不能想像,因为她头脑中还根本没有颜色的概念,但美丽这个词她充满向往,在她的字典中,只要有光线就是美丽的,只要眼前再也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就是美丽的,美丽在她身边呆了十七年,但她一无所知;山谷是她的家乡,但她家乡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未知的,她想知道这些未知,她想身边的这个男人告诉她许多她想知道的事……
有了希望的黑暗也就有了彩虹、平静的心中投入了一颗石子就不会再平静,姑娘突然摔倒了,本来以她对这条路的熟悉,不管怎么走都不会摔跤,但现在不同,现在她分心了,而且还非常沉迷地分心,一个分心的瞎子走路绝对不会安全,她也不例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