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青禾温声问询两个少女的姓名。
高一些的少女鼓起勇气答道:“她叫翠儿,我叫荷花。我们两个是表姐妹。”
“我们家中兄弟姐妹多,平日忍饥挨饿。去年交不起田税,我爹卖了我姐姐。今年若不是将军来了,就轮到我被卖了。我长姐被黑心的于家卖去江南做女奴。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“我不想去江南,也不愿被卖去花楼。我想做女兵,我要追随将军。”
矮一些的翠儿,目中同样闪着崇拜的光芒:“将军收下我们吧!以后我们为将军冲锋杀人。”
裴青禾挑了挑眉:“你们两个可得想清楚了。裴家军里军纪严明,每日都要习武操练,还要读书识字。每个月都有考核。进了裴家军,就不能随意退出。否则便以逃兵论处。”
“敢做逃兵,就是一个死。”裴燕抽出长刀晃了一晃,亮闪闪的刀锋寒光,配着煞气腾腾的冷笑,足以令胆小怯弱的少女双腿发软。
荷花和翠儿显然也有些怕,勉强还能站着,声音微微发颤:“我、我们想好了。”
“我们不会做逃兵!”
裴燕还刀入鞘,冲裴青禾咧嘴一笑:“这两个有些胆量。”
裴青禾微微一笑,对裴芸道:“将她们两个都收下。日后好好操练,都是好兵苗子。”
裴芸笑着点头,问清两个少女的全名,一一记录在新兵册上。
新兵(一)
荷花和翠儿报名后,得了三两安家银子。
她们两人将银子给了家中,收拾几件破旧衣裳,怀着一颗忐忑激动的心去了军营。
这一批同去的新兵,有一百多人。其中男子占了九成,女子只有十个左右。其中有六个守寡的寡妇,或被逼着改嫁,或是被赶回娘家娘家兄嫂也容不下,不得已之下来参军。
裴家军名声虽好,可女子当兵一事,实在是前所未有。万一被蒙骗进军营,不是当女兵,而是做了军~~妓一类,到时候可就彻底身陷火坑,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。
这几个年轻的寡妇,一路上都很沉默。倒是荷花和翠儿,对裴家军极有信心,对裴将军也崇拜得五体投地。
“怕什么!裴家军里这么多女兵呢!”
“裴将军是女子,身边重用的也是女子居多。那些女兵,每日拿着刀在街道四处巡视。这些总骗不了人!”
“裴家军来了一个月,没做过一桩恶事。裴将军对大户们凶狠,对我们百姓可爱惜得很,只让我们交三成田税。这样的将军,天底下能找出第二个么?”
护送新兵去军营的两队里,就有一队女兵。女兵们听到荷花和翠儿的窃窃低语声,并不阻拦。
新兵们进军营,第一件事是检查身体有无疾病。男子这里有包好,女子那一边是女军医负责检查。
这个女军医,是流民出身,家中父兄都是做大夫的,耳濡目染学过一些医术。后来家乡闹饥荒,她随父兄逃出来。遇到流匪,父兄都被杀了,她被流匪凌辱。奄奄一息之际,被灭流匪的裴家军所救。之后,她便留在了裴家军,随包好学医,做了女军医。
像她这样的女军医,裴家军里还有几个。女兵们负伤,有女军医疗伤敷药包扎也更方便。
检查完身体后,要用热水沐浴,原本的旧衣裳都扔掉,换上崭新的灰色军服。
在裴家军里,为了操练和行军便利,女兵穿的军服样式和男兵差不多。就是小了几号而已。
军服的衣料算不得好,就是最寻常的粗布。不过,对自小穿着兄姐旧衣的荷花和翠儿来说,能穿上新衣,就已十分令人喜悦鼓舞了。
进军营的第一顿饭食,是一碗菜汤和两个杂面馒头,每人还分了一块咸菜疙瘩。
荷花一边吃一边偷偷抹泪。
正是长身体的年纪,可家中粮食永远不够吃。得先紧着做农活的爹和兄长,还得让着弟弟吃。她已经很久都没吃过饱饭了。
翠儿也差不多,吃着吃着就哭起来了。
其余几个年轻寡妇,也各自红着眼眶,小心翼翼地将馒头吃完,菜汤也都喝个精光。
负责盛饭的女兵们笑了起来:“在军营里,每天都有饱饭吃。不用哭,好日子都还在后面。”
这一日晚上,荷花和翠儿和几个寡妇分进了一个新帐篷里。姐妹两个头靠在一起,幸福地悄悄低语:“翠儿,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地方。”
翠儿咧嘴笑了:“荷花姐,我也觉得整个人飘飘悠悠的,像做梦一般。”
第二日五更,军营里响起了军鼓。
所有人都要去练武场里操练。新兵们初来乍到,暂时不用操练,不过也得一同起身。
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兵拿着一本薄册子来了。册子上一共有三十多条军规。女兵一条一条讲给她们听:“这些军规,要背得滚瓜烂熟。第一个背出来的,奖励一碗肉。”
还有肉吃?
荷花翠儿各自咽了口口水。家里穷,哥哥弟弟们都不识字,她们自然也不认识。不过,年轻人记性好,就这么一字一字地背,竟然只用两天就背的一字不差。
女兵很高兴,领着她们两人去见裴青禾。
裴青禾笑着夸赞:“都是好苗子,你领着她们两个去厨房,每人奖励一碗肉。”
碗不大,肉实实在在地堆尖冒油,咬一口,那滋味简直无法形容。
荷花翠儿埋头将一碗肉吃光。其余新来的女兵,馋得直流口水,背诵军规的速度陡然就快了起来。
吃了几日饱饭,新兵们便去练武场,开始简单的队形队列操练。荷花翠儿这一队,依旧有女兵带着。
荷花胆子大些,悄悄问女兵是什么时候进军营的。女兵笑道:“我进裴家军两年了。等你们成了老兵,以后也会被派来带新兵。”
一个老兵带一队新兵,也是裴家军里的惯例了。